闻景曦是被来福找到的。
头发花白的老公公看着他们长大,只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。他取来干净衣服替皇帝穿上,又传了轿送他回寝殿。亲自收拾了满地狼藉、一把火将那些污秽烧了个干净。
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沉默着,给启光帝留足了颜面。
他受了怎样的折磨啊。
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、高肿的半边脸、咬出血的唇……那双始终像夜里明星般闪亮的眸子变得无比黯淡,像长了一地的荒草、再也看不到半点儿生机。
他将煮到软糯的白粥放在床头、看着床上毫无鲜活气儿的人几欲落泪。最终按下情绪艰难开口,语调缓之又缓:
“陛下…吃点儿东西吧。”
闻景曦冲他摇摇头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
“公公,去歇着吧…我想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没什么好说的。
说什么呢?
皇帝陛下看起来风光无限尊贵无双,可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、下人敬他畏他讨好他防着他、朝臣们质疑他又依赖他、封的妃嫔是太后派系送来的棋子……多可笑啊,诺大宫城、竟找不到半个人聊一聊讲一讲知心话。
还有那个一直放在心尖儿上想着念着的……竟这般折辱他。
哪有皇帝做成这样的啊?
可本来就不是他选的。
多大点儿人啊,豆芽菜似的、就被推着走上了那个位置,走进一生孤寡的诅咒。
来福的嘴张张合合,最终还是凛了神色行礼退下。
平北王兵强马壮权倾朝野,没人是他的对手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、反抗不过是徒劳挣扎。
算了吧。
“平北王到……”
守门太监的通报还没完、就有人携风走进来,裹着一身秋夜寒气、整个人看起来更冷了几分。
“给平北王请安。”
来福礼数周到,却把人牢牢堵在内室门口。
“不知王爷深夜入宫面圣所谓何事?陛下龙体欠安,若是…”
话没说完、就被闻子墨粗暴地一把掀翻倒地。
“没你的事儿,滚一边儿去。”
老公公挣扎着要起身,却听到里间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:
“公公退下吧。朕与王爷有事相商。”
来福只得退下。
他令众人也都退下,自己站在门口守夜。——没人知道那个人面兽心的平北王还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勾当,至少……要替皇上留一分体面。
平北王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、看到那人缩在锦被里,面色苍白、身体微微发着颤,知道自己进来了居然也不理睬,自顾自地闭着眼。
他怎么敢?
闻子墨抬脚踹了过去,连人带被子踢到了地上。
“装腔作势给谁看?你也配睡龙床?”
闻景曦闷哼一声,他实在难受得厉害。任谁被那般凌虐又在冷风里冻了半天都不好过,况且他从小被娇养着长大、哪里受过这种苦。当时寒意麻痹了神经,这会儿上了药渐渐回过神来、密密麻麻的疼侵蚀了每一寸皮肉,混着心口钝重的痛汹涌而来、几乎要将他吞没。又被一脚踹崩了心绪。
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恨他?恨不起来。
怪他?怪他什么?怪他强了自己?怪他不肯收下皇位、偏偏要折辱自己?
可那人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啊。
他怎么舍得怪。
只能沉默。
他紧闭着眼,死死压住情绪不肯外露。帝王之术教他喜怒不形于色,他自认这五年一直做的很好,应该继续保持的、不应该为了这个人……
落在平北王眼里这一切又变了样。刚刚副将来报,说私下向王爷表忠心的京官居然不足三成。更多的人念着启光帝政绩卓卓竟认了他这个皇帝,太傅府上的后人还送来信笺、老大人临终遗言叮嘱他——效忠新皇,不可犯上。
好一个效忠,好一个不可犯上。
这么个操两下就病怏怏的废物,靠什么治国?
不过是仗着张好皮囊玩弄权术蛊惑人心,平日里假模假样端着帝王架子、被干几下就扭臀流水一副下贱婊子样。他凭什么受人爱戴为人敬仰?他凭什么高居首位享万民称颂?
打天下的是他闻子墨。
闻景曦算什么东西。
他越想越气,蹲下身扯住皇帝的头发、啪啪啪一连甩了好几个耳光出去。
闻景曦被打到头脑蜂鸣,却仍固执地闭着眼、细密的泪珠漫出来坠在眼睫上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他就是用这副欠操的样子驭臣的吧。
闻子墨被气得怒火中烧,一把扯掉了闻景曦裹着的锦被、抬脚踩住他的脖颈。窒息感让皇帝睁开眼止不住地咳嗽,他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拽平北王的脚踝、却被人踩住了手腕。男人分开双腿跨在他身体两侧、牢牢踩住了他的双手,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蚂蚁、轻而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