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经验少了,叫她瞧不起。
霍澄说: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不兴你那一套。
她意指她有自由恋爱的权利,霍齐东却越觉她在说他过时了,跟不上趟了。
他气极反笑:好,好,我不干涉你,你爱谁,与谁交往,都和我无关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。
霍澄本意不是闹到这地步,但她偏又有恃无恐。
情人吵架能闹得分崩离析,亲人吵架,总有根线牵连着,这就是亲人名分的好处。
霍澄腾地站起来,居高临下地俯视他,于女儿而言,父亲的形象总是高而伟大的,调转过来,却是她气势汹汹。
霍澄去孤儿院时尚未记事,记不起父亲的样子,可她若将他代入这个角色,自己的感情便名不正言不顺。她还能自欺欺人地当他只是照顾她的人。
紧接着站起这个动作的话语,把霍齐东砸懵了。
我想爱你,也和你无关吗?
话意这样直白,他无法再拿之前的说辞圆场。
爱之一字,有时是轻浮,有时是郑重。霍齐东知她不是在说笑逗趣,她是认真的。
霍齐东思绪纷乱,像捞上的水草,纠结成一团。
霍澄不发一言,耐心等他,霍齐东正欲开口,她却蘧然贴近,吻上来。
他唇齿间有酒气,身上沾有烟味,霍澄只觉眷恋。
霍齐东愣怔片刻,醒过神,推开她,怒意浮现,霍澄抢白:我们没有血缘关系,我也没叫过你爸,年龄我不介意,我也不怕别人闲言碎语。
她把她能想到他的借口,都逐一击破了。
霍齐东从未如此无力过,你还年轻,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?
爱上你,就叫糟蹋吗?
他已过不惑,可霍澄才多大?霍齐东心钝痛不已,既恨自己,又恨她。外面有大把的大好青年,他有什么值得爱的?可他又觉得,这是他做出来的孽,霍澄不过是承了这份罪孽。
朝夕相处几年,哪怕他生过邪念,也从未想过禁锢住她。
霍澄是个澄澈的人啊。
她抚上他的脸,霍齐东似被魇住了,没有动弹。
给你两天,你好好想想,好吗?
他像失了语,做不出答复。他呆望她的脸,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她面若灿桃,眉眼带情。
他作了孽,就该判入无间地狱,为何又让他在烟火人间流连不返?
还赐他如此不二绝色。
*
霍澄早早醒了,做了早餐,出门和朋友逛街,和往常无异。
霍齐东整天在办公室里浑浑噩噩,霍澄的脸,声音,鬼火般缠绕住他,不能挣脱。
说给他两天,霍澄这两天就再没提起过这个话茬。
霍齐东几次三番想找廖芳蕾,她是唯一一个知晓霍澄心思的人,可这事太私密,不好透露给外人。
于是他只好绞尽脑汁地想解决方法。
这不符合伦理纲常,也违背他的良心。
不到二十岁的姑娘,跟了他,不是受委屈么?
可人一旦生心魔,它便会吸血疯长,吞得人理智全无。霍齐东得有多大定力,才能断?
断,不仅是断她心思,断自己心魔,也是断两人的关系。否则,难免不会借风再生。但凡有可能,就得斩断。
他能吗?
还是那个时间。
霍澄掐着分钟,说:想好了吧?
像在谈判,又像催债的,霍齐东人生头回面临这样的境况。
两分钟,你不说话,我就当你默许了。
她将手机放在桌面,让他看着时间以秒流逝。霍齐东在最后两秒开口:澄澄。
闹钟响了。霍澄关掉手机,起身,行,我知道了,很晚了,睡吧。
霍齐东在她背后说:你若不悔,我会尽我全力待你好;你若悔,我随时随刻放你走。
霍澄身形一滞,他恢复往常的沉稳:我见不得你受委屈,哪怕你有一丁点不如意,都可以和我说。我已经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了。美人会迟暮,男人何尝不是。即便他身材维持得好,心境终究不如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。
我懂。霍澄泪盈于睫,她踅身,搂住霍齐东。
她怎么不懂。
他没当过父亲,他一直在学,笨拙,却真挚。
她是他唯一的依托,他是她唯一的依靠,他们是彼此的唯一,这一切自然而然。
霍澄再次主动吻住他。
这次,霍齐东没有推开她。
她压在他身上,眼泪终究压制不住,滑到两唇相贴处。
霍齐东心中酸甜交织,爱怜地吻着她,不带任何情欲,像基督教徒吻圣经那样虔诚。
他们俩没车。还有两章结束他们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