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日起,大堂中商家送上晨食,人或于柜台前查验账目,或选空位吃饭,各个抚胸捶肩,抱怨不止。客栈中往来旅商皆言身上酸痛,昨夜梦中依稀觉得有轰鸣、尖叫声回荡耳畔,却如何也睁不开眼。
“看看,这,这是馒头……这什么?这是花卷!”喻梁拿筷子挨个夹着盘中面食端看,他随意地松了手,那团面包便从筷子间滑落,掉在桌上放着的一碗豆浆中,白色的汁水飞溅而出,萧童皱眉,后仰着身子躲过了。
“你不高兴了……为什么?”喻梁放下了筷子,他撑着手倚靠在满是油腻的木桌上,一只手抓着那湿漉漉的面点,将它压瘪了握在手心。不断有豆浆从他手中溢出,滴滴答答地打在桌案上。随后,他又从盘子里抓着更多的面点来捏,他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很快便沾满了油,而那些带馅不带馅的包子纷纷在他手下挤压成带手印的一团,随后被人丢开后掉落在桌上。
“你不能吃饭,你已经修成金丹了,而且即将突破,鬼知道你吃下去的东西会落到哪里?这是不纯洁之物!”分身看着他揉捏的动作,小声提醒,他看下喻梁点头,便知道这样的提醒完全是无意义的。
“是啊,我这不是没吃吗?我一直很好奇,修士还有消化、排泄的功能吗?说起来,几十年没有拉屎的话还拉得出来吗?”
“你该找个真气旺盛的洞天福地藏起来,尽心修炼,而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……”男人说着,颇为幽怨地盯着对面,“你昨天都没有回来过。”
“哦,你话好多!萧童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吗?”喻梁讥讽似地笑了笑,随手将手里的湿面团扔在桌上,他斜眼打量着身旁的男人,觉得少了些阳光打在那人白发上的绚丽色泽后,这个人妖艳的面庞都显得缺少魅力了。他重又抓起一根筷子,往人的脸上戳了戳,分身皱眉微微别开了头,却也任凭他戳弄,就像昨天晚上一般顺从。
“好小子,要不是有鬼怪横行,师兄怎么舍得抛下你?我现在看着你就喜欢,恨不能脱了裤子再在你身上发泄一二……”喻梁盯着他,神情阴翳地说着骚话,这时,他放在身旁的故剑忽地颤抖起来,意味着非人之物的悄然靠近。
客栈的大堂十分吵嚷,各人有各人的话说。喻梁眼看着萧童身后走过一个背着肩担,两个箩筐中各探出几只鹅头的老人,那人脸上的皱纹深重,微张的嘴唇急促又沙哑地喘息着,喻梁能从一大堆吵嚷声中分辨出那人的咽喉中的响动,如漏风的纸窗,呼呼作响,那窗户的四围只怕也用着些腐烂的木头,被风吹得咯吱作响。
喻梁沉默着抓起两根筷子,他严肃的神情也感染了萧童的分身,他也转头看着那个被肩担压弯了脊背的老人,那人已走过他们坐着的餐桌,往柜台那边去了。
洁白的鸭头在颠簸中不断摇晃,发出嘎嘎的叫声,分身也同样意识到了危险,他挥手将筷子扔了出去,正击中老人担子上挂着箩筐的绳。绳子应声而断,两个箩筐中的白鸭都顺势掉在了地上,而老人陡然失去平衡,也前倾着身子跌倒在了地上。
从箩筐中跳出来的白鹅不断地舞动着双翅,被绑住的后肢却不能解脱。它们的叫声吵得临近座位的男人们叫骂起来,人的声响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,震得人头疼。喻梁没有回头,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那个可怜卖鸭人的哭泣,咿呀的呢喃和哀求,而眼前的人儿也逐渐变得疑惑起来,他盯着那片吵嚷的地方,局促地想要站起来走过去帮忙。
这时,桌上颤抖的长剑也便没了动静,黑发的分身无措地看着喻梁,喻梁抬起头,对着他笑了笑,他伸出手,两只手指用力地搓揉在一起,很快地,一枚枚铜钱便从他手指间漏了出来。
铜钱叮当的碰撞声让他想起了旧日房前那条导雨的雨链,交错勾结的铜圈被风吹得碰撞起来,他坐在房屋中,雨声和那链条的碰撞声交错构成了一种催眠的效用,每当雨势大起来,他便觉得悠闲、困倦,不想再打理师父留给他的一堆杂事了。
“……也许出来了也未尝不是件坏事。”喻梁被那种碰撞声取悦,他逐渐笑了起来。
“什么?”
喻梁转头盯着那张萧童的脸,意识到自己在宗门里的所有义务已然全部落在了这个人的头上,他笑着将桌上的铜钱握在手心,觉得此人的面相陡然变得谦和了起来,他伸手爱怜地揉了揉那人的侧脸,将铜钱放在了他的手心里。
“它昨天杀了太多妖物了,可能灵力有些侧漏,你去把那老人家扶起来,赔他些银钱吧。”喻梁松开他的手,颇为温柔地笑着站了起来,“你办完了就回来,我还想和你亲近。”
黑发的男人闻声也高兴起来,他乖巧地点头,拿着铜钱便往柜台那里去。
喻梁看着盘子里幸免遇难的面点,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了,他好奇地抓起了那团白嫩的面团,口中莫名地产生了食欲。他犹豫地后沿着脖子,看不远处扶着老人的分身,那人果然如他所言,将一大把铜币送到了卖鹅人的竹篮里,钱币掉下后叮叮当当的响动隔着喧嚣的人声传入他的耳朵,他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