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与神父只是点头之交。对方此时看上去不太对劲,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,但神父没主动透露,他便不应该过多好奇,更不应该在对方想要离开他的时候追上去。
这不合适。
有路过的修女注意到莫兰的异样,刚要凑上去询问怎么回事,后者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自己的休息室。
他反手将门反锁,仰靠在门边,神情克制着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。
他像是被耗光了所有力气般顺着墙壁瘫坐下来。
那垂在身侧的指尖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,又被另一只手握住。
他用一只手包住另一只,用力地搓着,又将五指插进另一只手的指间用力地攥紧又松开。
莫兰不停地绞着手指,肩膀一阵阵抽动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他闭着眼,大口大口地吸气,从喉咙深处里挤出一声压抑到变调的古怪泣音,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。
生理性的眼泪大把大把地从眼眶坠落。
终于——莫兰将脸埋在膝盖上,他双手抱膝,整个身体缩成一团。
他极轻极轻地抽泣起来。
他为什么会带有魅魔的血呢?莫兰近乎绝望地想着。他为什么会带有魅魔的血呢?
二十年来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竭力压抑体内那份血缘带来的本能。他绑住自己的尾巴,压抑体内的燥热,无视内心的渴望,将圣经读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是修道院学校最优秀的学生,莱拉为他感到欣慰,连查尔斯都对他不吝赞美。老师劝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,威尔逊说他简直就是个奇迹,但是——
但是,他为什么会带有魅魔的血呢?
劳伦伯爵的兄长艾伦·劳伦与桑西·米勒的婚礼如期而至。
这场婚礼即将举办三天,与此同时拉本德将迎来它一年一度的狂欢节。
婚礼就在劳伦庄园举行。
这是莫兰第一次组织这种规模的婚礼。年轻的神父为此不眠不休了数天,好在结果不错。
唯一可能令人尴尬的是——兴许是神父的样貌实在过于扎眼,哪怕只穿着一身常服,往那一站,也足以使得这场婚礼的两位主角黯然失色。
婚礼的一系列仪式结束,便到了宴饮的环节。
莫兰正要退下,又有人找上了他。他忙了一整天,宴会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。
莫兰回到举办婚宴的大厅,远远地看到了曼德斯的身影。他低头整理了下着装,慢吞吞地走了过去。
曼德斯安安静静地在桌前坐着。他的脸上挂着一个体面的微笑。
双眼捕捉到莫兰的身影后,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。
他站了起来。
莫兰咽了口唾沫,在距离曼德斯两步远的位置停下。
“伯爵。”他低低地叫了一声。
“什么事,神父?”曼德斯向前跨了一步。
现在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步远的距离。这对莫兰来说太近了。
对方身上传来一股独特的馥郁香气,伴随着浓烈的酒味和淡淡的古龙水香。这三种气味混杂在一起,令莫兰有点头晕目眩。
他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曼德斯没有跟上来。
莫兰其实并不矮,他身高一百八十多公分,曼德斯却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。
莫兰抬头看了下曼德斯,后者在静静地看着他,注意到莫兰投过去的视线后,向他展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。
莫兰被那目光与那个笑烧得面上一烫。他飞快地低下头,双手垂在身侧,无意识地揪着那处的布料。
莫兰此时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乔舒亚的那番话。
“他是喜欢你的,并且喜欢得不得了。”
是吗?
莫兰当然不会傻到去相信一个魅魔所说的话。但当现在这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里,纵使他再不信,却依旧令他的心跳有了逐渐加快的趋势。
莫兰干咳一声,说:“没什么事,就是……”他现在紧张得不行,声音都有些发颤,“我得回去了,伯爵。”
莫兰其实是想让曼德斯叫司机送他一程——就像他来时的那样。
曼德斯听了这话却怔住了。
他好像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。
他缓慢地眨了眨眼,轻声说:“您要回去?现在?”
“不然呢?”
“现在已经很晚了。”
“也……还好。”
“可是您明天七点多就得到位,从劳伦庄园到北教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,您不觉得这来去一趟太麻烦了吗?”
这次轮到莫兰怔住了。
曼德斯接着说:“其实我是打算让您在这住下的,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——我没跟您说过吗?”
莫兰呆呆地看着他:“您说过吗?”
“我没说过吗?”曼德斯笑得放松又惬意,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他确实不记得了。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