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市迎来雨季,蒙蒙银丝把一切都搅乱了,雨刷器吱嘎吱嘎扫荡着玻璃窗,推着雨水向车框外,路上行人看不见一点光色,个个穿着暗色的衣服行色匆匆,忽然看见一抹红,定睛一看原来是信号灯。
车子缓缓停下,尾气喷发与潮湿的水汽混合,冒出鼓鼓白烟,车载音响还在缓慢播放着音乐,跳动的,锈气的,好像把人的心情混动成泥浆,迟钝地转动,锋利地凌迟。
音乐之下隐藏着轻微的鼾声,平稳又安和。辛悠起初还想把辛云州的拉着她的手拍开,但是转过头看见他微抿的嘴角,浓厚的眉毛皱成一团,黑发下露出的耳垂上有颗小耳洞,明明盛气凌人的样貌却平白生出一股脆弱感,她好像猛地被拉回到某个普通的午后。
藕白色的强健手臂,血管在轻薄的皮肤下突突直跳,显露出一些青色,毛茸茸的脑袋窝在自己的腿间,睡得如此安稳。那时他不是这般西装革履,只是穿着淡粉色的无袖背心,宽松的白色短裤,一条大腿骑在被子上,腿根还残留着昨夜的吻痕,即使不看见他的全貌,也知道那张红唇一定是肿的,乳粒一定是被她揪得又挺又涨的。
打住……
回忆更加清晰,那是混乱的急喘,是躁动的心跳,也是纠缠的肉体。
打住!
绿灯亮起,黑色迈巴赫重新驱动,老宅的地址她太过熟悉,不用思考就能拐进去,辛悠刻意扫了一圈,花园里泥土一片湿黑,枝叶乱散,换上了她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花朵。
辛悠皱了皱眉,这又是谁的审美?
在停车之前,辛云州自己先醒了,他收回抓着衣角的手,转而抓着把手,青筋暴起,嘴唇刷白,几不可察地颤抖躯体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今天不留你了……”辛云州没看她,也不正面回答,反而盯着自己手表看,仿佛在责怪她开车太慢,误了时间,“明天来接我。”
辛悠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,无论是他故意摆出来的脸色,还是这副命令式的语气都让她非常恼火。
老宅大门被打开,里面走出来一个掺杂白发的男人,他撑着雨伞,走过来先把车门打开,在要递给辛云州什么东西时,却发现车里还有其他人,他先是一愣,迅速将那玩意挡在身后,随后笑开道:“小姐!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!”
辛悠见到瑞希也很是怀念,按下疑问和脾气,她笑笑:“刚回来不久。”
辛云州无意听他们在这寒暄,略过瑞希的搀扶,自己一个人冒着雨一步一步往屋里走,姿势怪异,辛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,那两条腿好像机器生锈了般,走得僵硬又迟缓,她再要多看,瑞希却动了一下身体,故意挡住了。
辛悠收回眼神,他们主仆一唱一和的,必有什么隐瞒,她笑笑说道:“我先走了,改天再来看您。”
“小姐!”
瑞希声音有些激动,但很快就稳定好情绪。
“小姐有空多来看看少爷,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,我……”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及时收住,恭敬地一鞠躬,“小姐一路小心。”
“好。”
她启动油门,身子坐的笔直,手掌紧紧抓住方向盘。有好几次,她都想回头看看,即便辛云州早就回了屋家,其实什么都看不到。
辛悠叹了口气,不得不承认,她对于辛云州总是无法完全狠心,可她也不承认这有多么特殊,她把这些多余的软弱归功于那么点稀薄的血缘关联。
手机屏幕亮起,她拿起来看了眼,还是董少晖。
她又开始逃避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,庆幸有人在此刻给她机会逃离。
“喂?”
“啊!我有打扰到您吗?”
董少晖脸上敷着面膜,紧张地抓住手机,他对于这个未婚妻又喜欢又害怕,虽然她表现出来的一直都很随和,但是浑身上下都有着和自己哥哥一样的上位者的压迫感。
“不打扰,我也没做什么。”辛悠眼神一转,说道,“你呢,你在干什么?”
她故意将语气放缓,辛悠那种带有欺骗性的伪装,骗骗小男孩非常容易。
董少晖果不其然脸蛋一红,他扣着脸上的黄瓜片,挤得手上都是黄瓜籽里喷出来的清甜汁水,他想说自己在想她,但是总归要有oga的矜持,所以他嗫嚅半天,挑了个更受alpha喜欢的说辞,“刚刚在复习插花技巧,老师今天夸了我很聪明,一定能成为一个贤惠的oga。”
辛悠头又开始疼,世家现在已经把oga规训成这副模样了吗,他们这些低俗怪诞的喜好,真是无时无刻不让她感觉到一股“封建余孽”的味道。
辛悠和董少晖真是话不投机,虽然她也被逼着学过一段时间插花绣织,应该有很多经验可以分享。
“这么厉害啊。”
董少晖被夸奖,便鼓起勇气放开了话匣子,从花品选材到配花簪花,说得滔滔不绝。
辛悠却越听越神游,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,心里乱糟糟的,总是想起辛云州奇怪的表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