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今天过得怎么样?」耿霽将红糟肉圆与贡丸汤放到她面前,接过她给的餐费。
自从课程确定继续,耿霽每次来上课都会外带外送平台无法外送到射箭场的美味晚餐、或根本没参加外送平台的在地小吃到二楼用餐区享用。值晚班时特别渴望美食抚慰辛劳的她,看到他开心享用晚餐的样子,对他提议课前一起吃晚餐的犹豫,渐渐还是被吃货的本能给压倒,在他又邀了几次后,她终于答应成为上课前与他一起在二楼用餐区吃晚餐的饭友。
课程转眼来到地与他继续当着一週吃一次饭的饭友。
季节由初识的盛夏,经过起风的秋日,转眼到了台湾北部溼冷的寒冬。
在早餐店外寒风夹着子弹般的雨点构成的背景图中,他端着热豆浆走来:「这种天气在室外练习会不会很辛苦?」
「还好,习惯了。」她握住豆浆纸杯,暖意渗进冰凉指尖。
「你手怎么了?」他发现她右手食指与中指缠着ok绷。
「天气冷,练习时容易磨破皮。」她被盯得有些发窘,将手藏到杯后。
「练这么勤?最近还有比赛?」
她摇头。「今年的赛都比完了,最近训练其实比较轻松。」
她的生活单调到近乎无聊——训练、受伤、比赛都是家常便饭,除了孙羽翎,他是唯一会不厌其烦关心这些事的人。
对从未自奶奶口中获得类似关怀的沉心羿,这些关心像手上这杯热豆浆一样温暖。
「真有点羡慕你。」他皱皱高挺鼻樑,「我段考才考完,过两个礼拜又有模拟考,没个止境,高三生没人权吗?」他笑着叹气,垂下的肩却彷彿压着千斤重担。
两人动筷吃起早餐,照惯例,她默默吃,而健谈的他边吃边与她分享本週生活、或最近发生在亲朋好友身上的事。
他是慢热的她上高中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。也许因为他是男生,跟她的女生好友孙羽翎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,但她还不是很清楚哪里不同,依然将他定义为一起吃饭的朋友。
她只知道,她喜欢跟他吃饭、喜欢他的关心、喜欢听他天南地北的分享他世界里的一切。
从他分享的话题,她感受得到他是一个温暖的人——他会以烦恼的语气提起上次她见过的他的同班死党最近家里出状况,不知该怎么帮上忙、或是用没辙的语气谈起不擅长数学的妹妹——对身边亲近的朋友与家人,他都有一份关心。
虽然,她不清楚同样得到关心的她,在他心中如何被定义……是朋友,或是类似妹妹的存在?但既然她和他妹妹同年,他大概是把她当妹妹看吧?
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定义他的。以模糊的「朋友」一词概括,却又觉得他和遇过称作朋友的人都不一样——她喜欢待在他身边、他话再多,她都有耐心听完、即使他最近关于升学压力的抱怨,渐渐多过生活分享或亲朋好友的事,她不曾觉得不耐烦,心甘情愿静静倾听……她没有兄弟姊妹,不晓得有哥哥是什么感觉,但一直是有些嚮往的,或许这些连自己都解释不了的、超越会为朋友付出的程度、超越一般朋友的亲近感,是将他当成了理想中的暖男哥哥?
她放任自己如此想,不去面对显而易见的矛盾——如果对他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情感,为什么有了想独佔这份时光的心思,不和他聊孙羽翎的事,也难以对一向无话不谈的孙羽翎啟齿学长的身份?
学期转眼过了三分之二,外头的气温越降越低,他那张笑起来很迷人的脸上,笑容也如降温般逐渐褪去。
她这才明白,旁人眼中外表出色、头脑聪明、性格开朗、拥有许多令人羡慕的特质的他,并没有因此比同龄人少些迷惘。
她很想再看到他温暖的笑容,却不知道该怎么做,只能一如往常倾听,希望让他好过些,但他还是像正经歷一场缓慢的日食,笑容中的光芒日渐黯淡。
她终于警觉事态严重,是直到他表情空白地说出这句话——
「学测只剩一个月了,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唸书。」
「那……你想做什么?」她第一次主动出言关心。
他惊讶地停下筷子,双眼定定盯着她。
干么这样看她?她只是比较慢热、比较口拙,不代表她不会关心人啊。
在她想到该怎么打破这股奇妙的气氛前,一个迷人的笑容弧度从他脣角扩散到眼梢。
他终于笑了。
释然的同时,他眸中跳动的星芒,使她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骚乱,她不明白那是什么,瞥开眼切断那份奇异感受。
「我转学到你们学校,加入射箭队还来得及吗?」她听到他声音带笑。「我很喜欢看你射箭,整个人散发一种特别的光芒,看的人彷彿也得到力量,说不定我学了射箭也——」
他的话太异想天开,方才奇异的心情被想吐槽的衝动取代。
「当运动员是我想做的事,又不是你的。」她直言。「你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」
「可是我不知道我想做的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