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快马加鞭前往连结魔界的通道,沿途上行人摩肩接踵。所有人都灰头土脸,背着大包小包,逃难似地往我后方挤。
远远看见珀伊涅站在通道口。我在他面前跳下马背,轻踏两步缓衝落地,拉拉韁绳调整马的位置,转头和他说话。
「怎么回事?」
珀伊涅耸耸肩,语气有些自嘲,他说:「事情被亚特拉发现了。新的禁令下来,我想就这样了。」
「就这样了?什么叫就这样了?」珀伊涅消极的态度激起我的愤怒。我说:「我们花这么多时间铺路、这么人力护卫商队,结果不到一年半载,亚特拉一句话,你就乖乖『就这样了』?」
「人家是亚特拉嘛,说什么话都比较有份量。」
「所以呢?你就要你的人民乖乖回去挨饿吗?」
「说到他们,我想託你。」
「不要把你的人民丢给我!」大概猜得到珀伊涅在打什么主意,我打断他。我把他先前说过的句子改一改、拍到他脸上,希望激起他的自尊心:「你不应该找地方拋弃挨饿的人民,应该改变人民需要挨饿的处境!」
「我没有要他们继续挨饿。」听到我的话语,珀伊涅放下戏謔的态度,摆出他一贯的高傲神情。他说:「有些事情要发生了,待在魔界对他们没有好处。」
说完,珀伊涅放下视线,他向前转移重心两圈,才抬眼看向我,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。他说:「就一块地。如果还能供应他们食物,原本该有的兽牙一个都不会少。」
我迟疑了两秒,决定不问过问魔界将要发生的大事。在心里大致评估他的要求,我说:「快要冬天了,很难说食物够不够。不过如果他们撑得过春天,收割了第一期作物,就没问题。」
「谢谢你。」
珀伊涅突然放低姿态道谢让我有点不习惯,我微微欠身回礼,上马准备回塞洛迪斯协商收容魔界居民的事情。突然珀伊涅叫住我。
「怎么了?」
「你觉得,怎样的称号才压得下亚特拉的威名?」
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珀伊涅在思考这个问题,但答案脱口而出。
「护法。」看着珀伊涅一脸茫然,我想到他对宗教体系一窍不通。我为他补充:「神是这个世界上位阶最高的存在,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得到比『埃吉婭的护法』——主神的左右手——更高的称号了。」
「嗯,有意思。」珀伊涅摸摸下巴,他说:「我会考虑看看。」
因为大宗新信徒的来源(魔界)状况不明,我每天都仔细地听魔界传来的祈祷声。
过了两个月,某次暴风雪结束的那个晴天,魔界的内战吹起了第一声号角。
从祈祷声听来,与人间界开始贸易之后,魔界的将领大致分为两派:主和派主张继续和人间界往来,换取资源,减少主城绿洲供应粮食的压力;主战派主张对人间界发动全面战争,掠夺资源,让魔族再次伟大。
这次魔王终止贸易,不仅硬生生地斩断了主和派的生计,还挑起了主战派长久以来对魔王行事懦弱的不满。无法再让眾人信服,魔王不久便被放逐。之后各个军阀自立为王,希望自己成为新的魔界之主。
你问我为什么听祈祷能听得那么清楚?
因为珀伊涅自封为王,用的名义是:「埃吉婭的左护法」。他的手下在登基仪式上,包含谴责魔王的檄文和自己上位的原因,对埃吉婭进行了一次详尽的报告。
在那之后,陆续有魔界军阀声称自己是埃吉婭的部将。主事者尊埃吉婭为主神,下面的人民也跟着崇敬。信徒的数目急速增加。
我依旧开心不起来。
战事越拖越久,祈祷声中的痛苦和别离也越来越多。每当大规模的屠戮发生,人们内心的喊叫几乎让我痛晕过去。
幸好,奇蹟?疼痛抗性允许我清醒、允许我仔细聆听他们的祈祷,让我能够为他们分担苦痛。
因为魔兽的关係,横跨人间界和魔界交接的森林还是很危险,我不想鼓励魔界的人民进入人间界,但我还是想为拼死逃难的人们做些什么。所以我徵集人间界的信徒奉献的食粮,带到森林边缘一餐一餐煮给流离失所的人们吃。
今天,我也戴着大妈头巾为人们盛粥。难得发完了一轮还有剩,正准备让孩子吃第二轮的时候,我看见一个身披黑色带帽斗篷的佝僂老人在临时聚落的外围悠晃。他的衣着破旧、沾满泥泞。整个人步履蹣跚,狼狈不堪。
「老先生,这边!」他大概是饿得分不清方向,我大声招呼他过来:「先吃个东西吧!」
老人似乎对逃难的过程还心有馀悸。他迟疑地前进。站在我五步之外,他揭下斗篷的帽子。看清他的面容我才发现,阻止老人前进的不是恐惧,而是极度的困惑。接着他的困惑转为讶异,最后复杂的神情从他脸上褪去,他颤抖着嘴唇,愤怒地大吼出来。
「你!居然是你!」
「老先生,你怎么了?」
我看老人的剧烈反应吓到了附近的孩子,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