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谁说话都板着脸没个表情,现在倒是会笑了,笑得可自然了!”
这话说的,好像她挺艰难才复健成功一样。
“……”纪淮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,酒精作用天旋地转,蓝紫灯光迷幻,色调叫人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。
他打开水龙头,往脸上扑了两把水,酒精灼得滚烫的脸终于被冰凉冷水降温,找回丝丝理智。
“以慕她……没事。你在哪?”
陈德飞尴尬地停下了。
纪淮:“怎、咳咳,怎么了?”
“在C市,”陈德飞吞吞吐吐,“郊区这边…有家店子。”
“?”纪淮没听出来,“以慕呢?”
“她…我也不知道,她可能去工作吧——对了纪哥,之前你不是说你们惹到人了吗,当时欠了那么多钱,你怎么还的啊?”
“我不……”又是一阵沉重的呼吸声,纪淮眼前阵阵发黑,困倦与反胃一同涌上来,在胸口汇聚成痛苦的灼烧,他费力地打起精神,勉强继续下去,“我不知道,以慕要我别管。”
赵以慕什么都不对他说。那孩子稍微长大的时候就非常聪明,周围的人都说他从泥堆里捡了个金蛋,和贫民窟格格不入。
她不是天生贵气、大概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,她只是聪明。
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。
纪淮想过要让她回归正常生活,但她是被捡回来,根本没户口,去警局上报也找不到亲人。警局负责的女警认真尽责,说她这样的情况最好去福利院,连手续都帮忙办好了,是她自己从院里跑出来,不接受收养,非要和他住一起。
可纪淮就没比她大几岁,自己都活不下去,哪来的精力养孩子?
况且后来、稍微长大之后……
电话那头陈德飞停了很久,好像在犹豫什么。
纪淮使劲压着胸口才没吐出来。
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?他现在烂成这幅样子,还有什么事接受不了?
“纪哥,我说了你别激动啊,”陈德飞说,“她是去一家私人会所。——我也不知道是去玩还是工作,这个事不太好说对吧,也有可能只是路过……”
纪淮分外安静地站在洗手台前。
镜中青年醉醺醺撑着手,低着头,打湿发梢滴落水珠,一滴一滴落进水痕斑驳的白石台。
被酒精侵蚀的大脑花了大概半分钟才反应过来。
“工作…”
他呢喃着,胸口烧得越来越厉害,“原来是……我还以为……”
他以为什么?他早就猜过。
他欠的钱太多了,常人一辈子都还不完。
赵以慕一个小姑娘,就算再厉害再聪明,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把钱还干净?她做得必然是犯法的事。
白家不干净,他早知道这个。但是,他以为,至少……
不,这么一想,以慕的确从来没对他掩饰身上的痕迹。他们见面不多,赵以慕总说自己工作忙,为数不多的见面,偶尔做的那几次,她身上都有很多伤痕。
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性虐待的痕迹。
电话那头还在说话,纪淮喝得确实太多,眼前天旋地转,实在看不清东西,手机从掌心滑落,扑通砸进水池。
这次以慕会来吗?
他按着胸口,终于抑制不住反胃,捂着喉咙吐了。
她又要来替他收拾烂摊子。
这样一想,胸口几乎涌上扭曲的期待。
以慕不会丢下他的。
“……纪哥?纪哥?你没事吧?”
怎么一下变得全是杂音啊?!陈德飞紧张兮兮地喊人,结果只听见流动的水声。
别是掉进水里了。纪淮那人吊儿郎当,确实做得出来。
这兄妹俩怎么一个赛一个不着调啊?
陈德飞心里抱怨,不无恶意地想,纪淮他妹哪怕真去做外围,那也都是他自己做得孽。要死要活给谁看?这么几年把钱还了,谁不知道她干的什么?
纪淮命好,捡了个摇钱树在家,欠了一亿都能还上,可那摇钱树自己愿意吗?
过了很久,他都想着要挂断了,电话那头才传来破水声,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,轻轻问:
“我确实是个废物,是不是?”
陈德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。
好在纪淮也没有非要得到答案的意思,他只是机械地笑了笑,说:“定位发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