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宣不为所动。
辛楚梁凑近了几分距离,浓郁的血腥味近乎要淹没他所剩无几的理智——他又唤了一遍对方的名字:文宣仍然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,又或许是筋疲力竭,呼吸都费力。
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发颤:嗓音如此,手指更是。
抚摸向对方发丝的手指力度轻柔,再慢悠悠地收拢、触碰到耳垂时都带着不经意的怜惜。
文宣幅度极小地瑟缩了下身子,他微张的唇口含有血水,颜色沉淀得仿佛连内脏器官都坏死了。
剧烈咳嗽了几下,血水便争先恐后地涌上喉间——
文宣便也因此吐出了血液,那血红的天幕掠过满地疮痍,尽数喷溅在干枯的草堆上,再狼狈不堪地昏死过去。
天色逐渐暗淡,明月修习了一天的心法,脑中默念了几遍师尊口头交代的事情,明亮的眸子望向远方的人烟灯火,忙碌完农活的人群,衬托得空中飘荡的雪花格外冷清。
今年的初雪寒冷。明月痴痴眺望许久,才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收回视线。他寻到一处适合生火的角落,指间捏决的动作已然预备,正要暖手,便敏锐地听闻有人踏雪而来。
不过瞬息,那原本应该待在雪落山采集灵草的师兄,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。明月站起身,困惑地看着被师兄背在背上,近乎察觉不到任何鲜活气息的人身上。
辛楚梁气喘吁吁,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,大口大口的白雾自他唇间溢出,发丝沾了风雪,染了满脸慌乱。
明月仍是那副安然自若的模样,眸子自上而下的打量起来:
“师兄,你这是……”
“药——师尊给的——给你的药放到哪里了?”
辛楚梁尽量放慢自己的呼吸声。
明月没有回应,只微微眯眸,自衣袖间取出小巧的瓷瓶。
辛楚梁正要接过,明月却将瓷瓶收敛了几分距离,解释道:
“风雪这般大,他会死的。”
明月转过身,“进屋里吧。”
满屋子的药草味,明月熟稔地接过杵捣药。
余光时不时瞥向床铺的方向——
辛楚梁正在为对方擦拭脏污的面庞。
从未见过师兄有这般慌乱的时候。
明月一边捣药一边心里思索着对方的身份,诸多想法,却也在对方被擦净后消失殆尽。手上的动作一顿,明月看着对方过分熟悉的脸部轮廓,惊愕得睁大双眸。
被擦拭过的布料染红了一盆清水。
辛楚梁的神色冷然,明月却仍有些回不过神来。
“是……”
“文宣。”辛楚梁头也不回地回应道。
这时的他已然恢复往日里惯有的面无表情。
方才那般慌乱的模样就像是自己的一场幻梦。
明月捣好药物,盛进早已备好的药碗里。
他的思绪忽然乱了,沉默着将药碗端过去。
打算亲手喂对方嘴里,辛楚梁却抬手,摇了摇头。
打量了一遍师兄的神色,将药碗搁置一旁。
明月坐到床旁,指尖一道微弱的光浮现,再将手指轻轻点向床榻之人的眉宇之间——他脸色一白,收回了手指。
“师兄,他……”
“说罢。”
明月抿了抿唇,手指再次触碰到对方的眉宇,“没有……灵力……一丝一毫都……没有了。”
“眼珠是被剜下来的……耳朵、喉咙,还有……”
“……五识,被毁了三处……”
明月的声音愈来愈小,到最后显然说不下去,没再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