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深夜才归,璧孚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在她耳边低声通报了几句,王又带回来一个人,璧孚狠狠将茶盏摔在桌上,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无奈:“真是荒唐!怎么就是偏偏……忘不掉呢?”
据说这次王带回来的是个跑马场的奴隶。
庞蕴从马上下来身上的零星碎雪就被掸得滑落在地,阑序拿着披上狐皮大氅要给他披上,被他伸手制止了。
“把人洗干净了,带到我的寝宫去。”
庞蕴声音天生有些沙哑,语气确实不容置喙。他模样不似尤蚩族一般男儿那般熊魁健壮,一张冷漠的脸比汉白玉砖还要冰冷三分。
这就是尤蚩族的王。
传闻王上出生时,便天降异兆,而当时的大国师谗言此乃不祥之兆,于是庞蕴出生六月便被扔在尤蚩的峡谷,生死由命,狼群窥视,涎液欲垂,却统统不敢上去。
璧孚长公主怜惜幼第于恳求上任王留下他一条性命。
庞蕴六岁时遇尤蚩大败,庞蕴于是被送去燕国当质子,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燕国,他却在十六岁时拎着燕国第一将军血淋淋的头颅一人重新扣开城门,被尤蚩族所接纳。
尤蚩族信奉力量,庞蕴继位后,打得燕国不断南下,赔款割地送公主。
庞蕴看不上那公主,随手赐给了他的弟弟。
就在那场和亲上,庞蕴就看上了燕国安抚使萧鉴,离经叛道要封为王夫,还为他修了一座汉白玉宫殿,极尽宠爱,可那位王夫并不愿意,大婚当日就手握长匕刺了王一刀,血溅了一地,听说是为了他那在燕国的未婚妻。
庞蕴吞不下这口气,撑着流血的伤口率兵追赶,一箭将那负心汉毙命,还将他的尸体扔去喂了野狼群,一把火将那华丽宫殿烧了个干净。
人人都道他们王爱恨分明,心狠决绝。
阑序让人将那昏昏欲死的人抬到中宫,有人将那人的脸洗干净,肤色瓷白,五官精致,阑序探出脑袋一看,捶胸顿足道:“还真是像,真是造孽啊。”
阑序新收了个小徒弟,名叫牧歌,欲言又止地道:“王上真是好眼力,隔着那么厚的泥都能看出这人长得跟那画里的人一样。”
阑序拍了一下牧歌的头:“将人喂一粒续命丹,然后送进王上的寝殿。”
牧歌应了一声,他们将人抬进寝殿,牧歌一抬头,将那昏迷的人和墙上的画对上了个八九分。
不过那画上的少年郎眼神仿佛茵着流光,当真是绝色。
冬日难熬,牧歌忍不住心中的八卦,便问起了阑序:“师傅,不是传闻王上因爱生恨将那萧鉴杀了吗?为何王上还对他如此念念不忘。”
阑序揣着手看着纷纷而下的雪:“哪里是念念不忘,是身不由己罢了。”
牧歌摸不着头脑。
萧鉴醒来时,睁开眼触目就是那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宫殿,他被打得太狠了,已经几近皮开肉绽。
他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静静看着他的人,吓得瞬间呆住了,他从前便害怕庞蕴,那种幽幽如同狼一般眼神盯着人,生生能将人盯得背后发凉,再加上他那凶名在外,只想让人远远地避着他。
萧鉴拢了拢身上的袍子,找到声音,茫然又无措道:“这是哪?你是?”
曾经生死相交的老情人相见,特别是萧鉴明显还落于人下,只好装疯卖傻。
庞蕴没有回答他,脱了外袍,萧鉴脑中警铃大作,他这还疼着呢,庞蕴该不会就想霸王硬上弓,他硬不起来。
萧鉴往里挪了一些,庞蕴便顺势躺在他身边,然后将被子拿过来一些,道:“睡觉。”
萧鉴脑中飞速运转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情况,他以为再见庞蕴肯定会被他折磨一番,不过他那么喜欢他,总归是舍不得杀他的,自己再接近他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。
可没想到庞蕴如此不记仇,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姿势如同木头一般人,于是也躺下了。
他装作无意触碰到庞蕴的手臂,那人的皮肉却骤然一紧,过了一会才放松下来。
庞蕴睁开眼睛,察觉到一旁人那平稳的呼吸声,甩开那人的手,往外离得更远了一些。
“疼。”萧鉴惊呼一声,而后装作无意又往外挪了一些。
庞蕴的眼神在黑暗里看不真切,他将人踢了回去:“再过来,孤就把你扔出去。”
萧鉴身上有一处伤口在大腿上,被踢了个正着,疼得人一激灵,脸色都苍白了。
庞蕴还是恼他的吧,如今对他苛责一些,以前自己但凡有个头痛脑热,他都会紧张得不行。
萧鉴做戏做得太过,浑身都疼得厉害,而庞蕴偏头看了他一眼,兀自将被子卷走,闭眼睡了过去。
萧鉴身上就着一件单衣,想着凉着自己心疼得还不是他,于是萧鉴就生生受着,迷迷糊糊挨到半夜,庞蕴竟然也没将被子送点过来,他受不了了,掀开被子钻了进去。
庞蕴被一触碰便醒来,他自从两年前受伤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,手脚冰凉,忽然身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