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烧的第一天尉尧几乎一整天都神智不清,身上完全提不起劲儿,昏昏沉沉地睡到不知道今夕何夕。
好不容易有一会儿是清醒的,他吃点儿东西又吃过药,没几分钟就全吐了,漱个口又昏睡过去。
“不是我说,你生病真难伺候,我姐都没让我这么伺候过。”商云骞拧了条泡过冷水的湿毛巾压在他额头上,手忙脚乱地给他物理降温,“你哥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儿,知足吧。”
这是尉尧高烧不退的第二天,虽然人清醒了,但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八度上下,稳得不行。尉尧手脚都是软的,只觉得一场大病下来整个人都虚了,听东西也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,商云骞的声音忽大忽小的,听得他一阵恍惚。
“发什么呆?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?”商云骞捏他红晕不散的脸,“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儿用,谁稀罕搭理你。”
尉尧迟钝地笑了,声音沙哑得没法儿听:“就因为我答应了帮你蔺纯的事儿啊?我可到现在都没帮上忙……蔺纯都没享受过让你伺候的待遇吧?”
“你还有脸说,知道自己没用还不赶紧好起来?你行不行了你?”商云骞乘人之危继续掐他,尉尧看起来瘦削,这一场病下来又掉了不少肉,但脸还是软,捏起来手感和之前没差,滑滑嫩嫩的。
横竖躺着没事儿干,觉睡多了这会儿也睡不着,尉尧索性让商云骞把和蔺纯认识的故事再从头说一遍,商云骞乐意说,他也好听着解闷,省得总忍不住胡思乱想。
但有时候越刻意不去想,一个接一个的念头越止不住地冒出来,当晚尉尧翻来覆去睡不着,爬下床到阳台上发了会儿呆,等回过神时,已经鬼使神差地按下了语音通话。
“喂?”
对面的人很快接通了,尉尧想点取消都来不及,只好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。男人的声音低柔而有磁性,带着点儿不加掩饰的讶异。
“尉尧?”
尉尧深吸口气,低头看着夜色下的校园小道,迟钝地在深夜的秋风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:“宋瑾年,我问你个事儿。”
这次不是刻意保持距离的“小宋总”了,宋瑾年有些意外,随即皱了皱眉:“嗓子这么哑,你的病还没好?”
“你别管。”尉尧顾不上那么多有的没的,也不管合适不合适,单刀直入,“穆良辰回国干什么?他到底是想跟你重修旧好,还是想另结新欢?”
宋瑾年明显愣了一下,迟疑地说:“我怎么知道?”
“你是他前男朋友,和他谈了那么多年恋爱,你怎么会不知道?”尉尧心烦意乱,没过脑子地说。
那头沉默了,宋瑾年似乎叹了口气,好一会儿才低声说:“尉尧,你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?”
那声音不带丝毫火气,温和而冷静,是尉尧偏爱的那种调调。他骤然清醒过来,听见宋瑾年继续说:“都这个点了,你要是不舒服更应该早点儿休息,就算不想睡觉也别待在室外——我都听见你那边的风声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尉尧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,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,居然将近凌晨了,难为宋瑾年这个点接到他的骚扰电话没一点儿情绪,还有耐心听他无理取闹,“对不起,我没注意时间……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?”
还挺有礼貌,看来是清醒了。宋瑾年笑了笑,扯下领带扔在一边,不在意地说:“没事儿,我刚到家,还没睡下。”
“那你早点儿休息。”尉尧捂了捂自己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,深觉这一通电话打得太冒犯了,禁不住反思自己刚才的鬼迷心窍,“我没别的意思……”
“我知道,你是关心则乱——这么在乎穆良辰的存在,你比我想象中还喜欢顾怀。”宋瑾年说。
尉尧:“……是吧。”
好像是有点儿过了,在离开顾宅住校前,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惦记顾怀,尤其是经历了这一场病,半梦半醒间总觉得顾怀就在身边,可每每伸手想触碰时人却消失了,反复折磨得他又是失落又是痛苦。
尉尧用手贴过自己微烫的额头,无意识地手握成拳,幽深的双眼也在凉风的吹拂下眯起来。
“别的我不问了,我也不想让你觉得为难。”尉尧低声说,“就一个事儿——穆良辰是打算长期定居国内吗?”
宋瑾年思考片刻,谨慎回答:“大概率是。”
终于有一点和“书里”对上了,尉尧心情复杂,不知道该希望现实跟“书里”重合率高一点儿还是低一点儿。
时间毕竟不早了,他和宋瑾年没聊几句就结束了通话。尉尧握住手机思索片刻,还是习惯性选择“知难而上”,把“暮想”从黑名单里扒拉出来,加了备注,向对方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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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第三天晚上,尉尧的体温总算恢复正常,头也不痛了,吃饭和吃药都没再吐过。商云骞松了一大口气,直呼“宁愿去军训也不要照顾病人了”,当夜胆战心惊地睡下,一觉醒来发现尉尧没有病情反复的趋势,一口气才完全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