苑则像一对孪生兄弟,总是同进同出,见师兄坐在老师身边,略一犹豫,也坐了下来,只是两个人神色都有些忧虑。
桌上三个少年郎君都是风采出众,各有各的气度,环绕在何斯至身边,犹如众星拱月。
明月固然皎洁清寒,星子也尤为灿烂,换作往日,他们必然是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,更是各大高门望族之中乘龙快婿的首选,今天却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仕途,实在是令人扼腕。
众人暗暗地与他们划清了界限。
佥都御史曹引风尘仆仆地来了,也坐在这一桌,他曾经受过何斯至的恩惠,不敢忘怀,这回的事中帮了不少忙,方叩忙前跑后,与他也有些相熟。
这下桌边一共有五人,也还是缺了半边,在人群里显得很是扎眼。
张千和万点红来了。方叩站在门口,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来!很惊喜地迎上去,语调上扬:“你们怎么来了!”
张千解释道:“她一定要见何公一面,我们告过假就来了。”
仿佛想起什么,方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几个来回,迟疑道:“……你们闹别扭好了吗?”
张千:“好了。”
万点红:“没有。”
方叩一听就知道还是没有好,拿起二人的手,叠放在一块,谆谆教导:“你们不要吵了,夫妻间没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,要好好讲话,吵架不好。”
万点红:“……”
她想收回手,手掌却被张千反手握住了,低声道:“思圜说得对,吵架可不好。”
万点红倒也不反驳,哼了一声,转身进去了。
看两人的关系缓和,方叩也松了口气,他是真心希望他的朋友能够家庭和睦,进府的时候,方叩也在心里告诫自己,夫妻之间要容忍一些,他跟老师才不要吵架,要永远和和气气的才好。
进了大堂,万点红大步流星,在人群中扫了一圈,目光锁定了何斯至,走到面前,拱手行了一礼,正色道:“何公,我要敬你一杯薄酒。”这几年张千连连升迁,她明面上的身份也水涨船高,这杯酒的份量实在是不轻。尤其是在患难之中,尤显珍贵。
这其中又有一段前缘往事:万点红在宁山有一位交心的朋友,是风尘中的女子,当时有个富家少爷在青楼为她争风吃醋,误杀另一个嫖客,情急之下,便推脱给她,令她卷入这场官司。
不出几日,此女子受不住酷刑虐待,在狱中枉死,这桩事本来已经盖棺定论,众官吏接受了贿赂,也感到皆大欢喜,谁会在乎一个死去的妓女呢?何斯至那年不过二十四五岁,才在宁山走马上任,在官场根基未稳,行事也有些稚嫩,却力排众议,翻阅卷宗,昼夜走访,顶着风险重查此事,最后勘明了真相,并且亲自监斩,把她的冤情昭雪。
因为这件事情做得太不留情,这犯人的家中又与朝中官员有些裙带关系,没过多久,何斯至就被贬到了升南,犹如浮萍一般。
也是时势造英雄,若非权力中心的轮番倾轧,导致朝中无人可用,他回不了京,进不了蟒阁,也许一辈子都要留在升南那个荒凉贫苦之地,当一个从六品的小官。
忆及往事,令人不胜唏嘘。何斯至喝了这杯酒,没有说什么。
上回,万点红就把这件事情讲给了方叩,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他自然对老师又多了几分敬佩,可是,更多的还是后怕,若是当初陛下没有亲自点何斯至的名,昭他回京,还不知道要在地方上蹉跎多少岁月!
此外,方叩还有几分庆幸,幸好他当时紧咬牙关,替老师认下了罪,不然,若那些逼供的手段施加在老师的身上……后果不堪设想,恐怕早就没了全尸。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,至少老师现在还是平平安安地在他身边。
扪心自问,比起让何斯至做个刚直不阿的好官,他更希望老师过得安稳,可是,倘若何斯至也像别人那样蝇营狗苟,就不是他所敬重的老师了。
两种想法交缠在一起,令方叩很矛盾。他悄悄抬起眼睛去看老师,却刚巧与何斯至的眼神对上,一种甜蜜而酸楚的情绪撞上他的胸口,令他想哭,忍不住在桌布下握紧了老师的手。
何斯至察觉到他的情绪,也轻轻回握了一下,以示安慰。
下一瞬间,方叩却抽回了手,何斯至正纳闷,一抬头,才发现是尹嗣渊来了。
周围坐满了人,只有这一桌还有空位。尹嗣渊很显然也看到了何斯至,踟蹰了一瞬间,为了避嫌,目光有意躲避着他,生怕与之扯上联系。
方叩站起来,径直向尹嗣渊走去。
坏了,何斯至想拉住他,可周围的人都不懂这其中的环节,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。
“尹公,那一桌还有座位,不妨在下带您过去,如何?”
他的语调温和,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,可是眼神却透着嘲弄,好像故意要让他难堪似的。
“你!”尹嗣渊俊脸扭曲,额角青筋暴起,上回方叩殴打他、扒走了他的衣服,这件事他可还记在账上!可周围的人太多,他不